网红刮了一夜的西北风,羊圈上的塑料膜也哗哗响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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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人:佚名
- 所属城市: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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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东北村庄里的奶奶应当住哪些样的房屋?村落传统,建筑师和城市里的听众各有各的看法。观念和视角的误差,让一栋东南村落的改造民房先是成为“网红”,尔后又掀起一轮“网暴”。但在各类没有实证的“阴谋论”之外,怎么能够造出一栋“既迎合中国时代发展,又面对未来的乡村建筑”,似乎在舆论中被忽略了。
记者|魏倩
编辑|陈晓
网红
刮了一夜的东北风,牛棚上的塑胶膜也哗哗响了半宿。徐国祥惦念着圈里的奶羊和山羊,早起床床到地里割草。再拖回坐落坡顶的家旁边,往复运到一大一小两间牛棚里。天气冷,但干起活来也就不认为了,他套件白色短裤,敞着怀,不戴手套。
这是2021年11月28日的早晨。徐国祥在屋外勤奋地运麦草,老人就在卧室做晚饭。炉灶会同卧室正中央的煤烤炉呵出的热气,把窗玻璃打得雾蒙蒙的,面食是蒸炒饭,炒了三个菜:芋头丝拌细粉、洋葱炒肉、土豆炒牛肉——在大西北的冬天,这是一顿挺丰盛的晚餐,明天孩子带儿子回去了,多下来的菜是给她们打算的。
喂罢羊,徐国祥穿过院门,绕过晒在院里一大片焦黄的干小麦,翻开布帘进了卧室,他简单洗洗手,坐在矮桌一侧的小马扎上。菜齐了。一家人坐下正打算喝水,屋外的吠叫了上去。
11月27日,阳光下的杜宅
对于这个坐落宁夏省白银市平川区109省道旁的小村子“牙沟水”来说,大清早猫叫可不是件寻常事。村里都是熟门熟户,狗看到下地干活的居民是不会吠叫的。即便立冬时节天高地阔,人人都只在自家前院屋后活动,村里的土路基本不会有行人经过。
但过去的这个星期,徐国祥早已逐渐习惯了村里此起彼伏的嘶鸣——和他同一个中队的居民老杜杜兴昌,近来莫名其妙成了“网红”。出名的缘由是他家新盖的房屋,距离徐国祥家不到10分钟路程。这种成群出现在村里的陌生人,都是因它而至。
徐国祥顾不上披大衣,躺下到院旁边看了一眼。果然,一辆小货车穿过田边的坡道,扬起一路灰尘,直往老杜家的房子而去。房子前面不到50米的地方是居民家的羊圈,这种天受的侵扰也不少。来来常常的汽车发出巨大响声,把上面的猪吓得哼哼不停。人们把车停在羊圈旁的山坡上,再穿过几棵梨树,向东拐才能认清有名的“老杜家”。
图源|《梦想整修家》
这是一爿新建的青砖院子——和徐国祥在短视频里看见的一个样——西边主屋方方正正,三面合围,西边两米高的围墙围出一片椭圆形园子,上面是几棵立冬后只剩空枝的果树。整个建筑坐北朝南,只在进庭院前的门厅窝了个直角,一棵桑树穿墙而出,直直延展向下。厅前的空地上布满本地不常见的灰蓝色卵石,踩起来嘎吱翻飞。
绕进门厅,透过两层白色钢丝焊成的大铁门缝隙,能得见院里的大致构造:正朝北的上房是二层楼,二楼仍以青砖包覆,开扇小窗;一层的上房和外侧房舍则贴木制外立面,开大扇窗户,窗外有同色贴墙坐椅,加一个造型用的红色铁火炉,颇具日式院子的意思。这房屋乍一看普普通通,颜色也与周围的荒滩融为一体,只是方式与村里其他村落颇具些差别。谁也没想到,这些差别竟然引起了一场不小的网上舆论事件,并严重干扰到相关人员的现实生活。
事情还得从去年秋天说起。业主老杜出席了南京东方央视的一档名叫《梦想整修家》的家居栏目,委托节目组重新翻修自家的旧宅。半年后房子竣工,11月21日,节目即将上映,这间毗邻京藏高速的人迹罕至的院子意外引起了激烈的舆论争议。网友们指责红瓦房的设计风格、建筑过程和居住体验,节目组爆出的132.8亿元造价更惹起了无尽的讨论和遐思。100多万超出了城里人对一栋乡村民房尤其是一个东北偏僻村落的乡村民房的价值想像。如何会花那么多钱?一位村落里的奶奶为何接受支付这笔巨款,换取一栋和传统审美不一样的房屋?这儿面是不是有城市精英对一位朴实的乡村老农的观念压迫,甚至还有金钱上的误导?
房屋空着。有附近的居民猛扑在门厅前向里张望,看没人在家就只在墙边转一圈,点评些“院墙有点高”之类的话就散了。从更远地方到达的人们不甘愿舍弃,把手机举向一臂之外,兴致勃勃地直播录象,“我如今就在杜兴昌奶奶家的门外,实地寻访这座花132亿元建成的红瓦房”⋯⋯更有甚者,在羊圈后的山坡上开动无人机,嗡嗡响着接近混凝土楼顶,企图拍下院子的概貌。有西安来的学建筑设计的学院生,想近距离瞧瞧山墙的构造,但被刚浇过水的泥地遮住了去路。坡下的农妇人正对着人群和汽车小声叫骂,害怕她们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疫情。后面居民从中劝和,请围观人群早日离去,说节目开播后的第一天,还有长沙来的记者和居民起了冲突,惊扰了大队⋯⋯
房东老杜在节目开播后的第二天离开了村庄,他把家里喂的鸡和狗托付给搬去附近的儿子杜松,顺便请他帮忙维护宅院,“只是看的话没哪些,不要让人破坏就行”。
杜兴昌家的院子
不过村委会接到的指示可不止这么。面对奔涌而来的人群和居民们对“外来疫情”的忧虑,她们最终决定在村口到老杜家的必经之路上设卡劝返,杜松接到的命令也来自越来越高的层级——村里、区里、市里、省里,都要求他保护好老杜的房屋,不要让外人接近。为了完成好这项任务,他每晚骑着小摩托跟村里一起查岗,时刻观望土坡上试图接近这所房子的异常人等。这周“浇冬水”那天,他都没顾上提早割尽垄间的杂草,害得自家地里水没浇透。
假期大清早,他又接到村里电话去拦人,连脸都没顾上洗,披件领子被烟蒂烧个洞的鹅绒服就出了门。望向不远处土坡上两辆越野车,他想不通:这好好的房屋么,人们千方百计到这里来是干啥呢?
“谁不想盖房子啊!”
从杜松家出门,下山坡向南走不到300米,就是姐夫杜兴昌的家。这是杜松最熟悉的地方之一,父亲建的祖宅所在地。杜兴昌兄弟四个,他排老小。按当地的规矩,父亲成家后都要另外盖房。待姐姐们各自离家,父亲就留给最小的弟弟照料,相应地,他也会得到祠堂的承继权。
丈夫留下的旧宅始建于1981年,最开始只有靠北的三间土坯楼房,杜兴昌成家后先重建了北边的上房和两边厢房,两两年后又新建了南侧的卧室和起三居,再然后女儿渐渐多上去,他又新修筑了西侧的两间房间。经济紧张,这种房屋也都是用夯成的土块一间一间垒上去,房顶也因陋就简,用杉木依次搭出框架,再铺上隔热板和瓦块。“院子最开始是黄土,后来父亲有了余力,才给庭院里的地面做了硬化,屋内铺了瓷砖。”杜兴昌的小孩子在节目里说。
但祖屋还是一天天残破下去,在杜松印象里,这几年姐夫总在忙着修楼房,常常是明天那边倒了今天那儿坏了,渐渐地,重盖房子的念头在杜兴昌心中扎下了根。2020年,杜松听姐夫说起,今年“利南方”,是个建房子的好时机。
牙沟水村坐落宁夏省西南角,紧靠广西,距上一级城市白银县城尚有60多公里,堪称天高臣子远。好在山村邻近的平川区煤焦资源丰富,再加上紧靠省道和京藏高速,村里人或直接为矿井工作,或押车跑运输,一度收入可观。村里的人们赚了钱,想到修筑房子,于是村落在2005年后盛行了一波盖房潮。与杜兴昌的先辈们修筑的土坯房不同,她们开始选用青砖搭建房子,正面贴磁砖,楼顶仍是当地传统的“上高下低”倾斜式样,以便排水。在保持原有三面围合四合院结构不变的情况下,这批盖房者还为当地引入了一个新的款式:过道。
这是传统村宅里不存在的结构。从庭院走入上房,人们要先经过一个宽2〜2.5米的过道,以铝合金木门围裹,半面墙都是透光的大玻璃。在居民们眼中,这间过道如同城里人的卧室,可作隔层为厨房保温,也能在天气好的时侯晒晒太阳。更妙的是,有了这个介于户内和户外之间的缓冲地带,人们在各间房间之间游走就不须要穿短裤了。在村里几户人家的过道里,都摆着女人们做针线的椅子、搬出来晒太阳的动物和笸箩里的马铃薯糁。
再一波盖房时尚则要到2015年前后了。私人矿山已然被关停,牙沟水村此时显得越发荒凉,年青人都离开了村子,外出读书或则打工,再不愿过与农地为伴的日子。杜松和母亲把家里的20亩地几乎都种上了小麦,大豆需水量大,从5月开始每隔半个月就浇一次水,累人不说,刨去投在地里的水钱肥钱,一年到头到手也只有4万多元,根本不够小孩们念书开销,他也只得在农闲时出门打打零工。到最后,仍守在地里的就只剩下年过半百的奶奶,听说,杜兴昌的大婶到80岁还下地干活。
就在这时,村里这些靠跑运输、开加油站生意而薄有积蓄,又不乐意进城窝在房子里的人们,即将开始了她们的老房翻新工程。这一次,新的建筑审美步入了牙沟水村。盖房的居民们不再在旧结构的基础上修修复补,而是干脆垒砌了西洋风格的二层房屋:蓝色卷檐楼顶、外支罗马立柱。这样的二层楼也常常造价不菲。一位二层楼房主告诉本刊记者,她家建于2015年的房子前后花了80亿元,“还是在钢材降价之前盖的。就是照着图纸做,我们在二楼上又加盖了一层露台,但后来楼顶翻工过一次。以后灯具买的都是最好的,光喝水的圆桌就花了一万多”。
对通常的牙沟水村家庭,80万不是个小数量。但对这些能和城市构建起联系并找到挣钱形式的居民来说,她们乐意住进条件更好,也更符合现代审美的房屋,这既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荣耀。徐国祥的感慨很能代表牙沟水村居民的态度:“谁不想盖房子啊!关键是有没有哪个实力。”
到2020年,全村早已有将近10户人家住进了这样“洋气”的二层小楼。它们也成了老杜的隐秘梦想。
在杜松眼中,姐夫完全有能力实现这样的梦想。这个被村里人觉得“有头有脸”的老爸,起码做过两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第一,去年68岁的老杜是家族里的第一个中学生。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他和大婶相差近20岁,得家人庇佑,有机会一门心思读书。难得的是,他为人勤勉,脑袋活络,不仅种粮,也搞过种植、下过矿山,后来还和人合伙做过生意,开过店面,和困在村里的大多数父母们并不相同。
第二件事则更让人艳羡,老杜这个中学生还一口气供出了家里五个学院生。如今,他的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都离家在外省城市生活,从事部队党员、公务员、教师等大多数居民眼里稳定的好工作,“坐办公室,领上薪资了”。起码徐国祥觉得,老杜有条件进城,却不乐意迁往城里住,要在原地盖房子,肯定是看中了那块地荫蔽子孙的“好风水”。
2021年四月,又一次家族派对上,杜松得知了姐夫的第三桩与众不同的“壮举”。老杜告诉你们,他报考出席了城里一个“之前从来没听过的”电视节目,倘若被选中,才会有人来家里帮忙设计和建造房屋。如今还在等通知。
青砖
老杜和他的房屋被选中了。4月,东方央视《梦想改建家》节目组到达牙沟水村。
《梦想改建家》是一档播出7年的装修改建节目。其方式与这类节目的鼻祖《全能住宅改建王》类似,每期节目协助一户有住房困局的家庭,委托设计师在有限时间内使用有限的资金为其房子进行重新家装。因其重视家庭故事的述说和常有巧思的设计,颇受城市年青听众欢迎,本间贵史等常驻设计师也因而获得了大众的广泛认知。
此次,她们为老杜带来了一位名叫陶磊的设计师。陶磊去年45岁,结业于中央川美建筑大学,是一位名气不小的设计师。2010年,他为作家冯大中设计的住宅兼工作室、美术馆“凹舍”获得WA中国建筑奖,因而在业内声名鹊起。以后他即将组建陶磊(上海)建筑设计有限公司,近些年来主要做的都是渡假饭店和小型公共设施类项目。从公开作品来看,为老杜家设计房子是他第一次参与这么小体量的私人住宅项目,也是第一次为乡村住宅进行建筑设计。
从上海到达老杜家门前这天赶上小雪,陶磊一下车就踩了满脚泥。斜围着一条红色领带,他敲开了老杜家的红色大铁门。
这天,老杜带陶磊视察了整座旧宅,包括储存农具的储存间、粮仓、鸡窝和公厕,其实还有夫妻两人日常居住的“厨房”——进屋双手边是炉灶,右手边是土炕,中间是木柴。老杜的父亲介绍,她们两人整个冬天就会搬去这间房间里,这样其他卧室就不用生煤炉了。这也是当地好多奶奶的生活常态。
“他的生活环境,总体来讲是零乱的,不是经过规划的,缺乏条理智和有效性。并且(房屋)不是一次性盖上去的,实际上之间是缺少联系的,这是我对它的原有印象。”陶磊在节目中说,“所以我们要改变。”
但双方对“改变”的定义不尽相同。老杜带陶磊视察了他心仪已久的房屋,一幢白色墙面、带蓝色立柱的二层小楼。站在窗户上眺望村落,老杜对陶磊提出要求,希望他帮自己赶上村里这波二层楼的时尚,“二层就是房屋,一层就是楼房,所以我还是想建个二层”。陶磊的看法却不一样。去除双方审美的差别,他觉得在地广人稀,用地并不紧张的大西北,建造二层楼不仅徒增不便外没有其他意义。但此次实地探察也给了陶磊不少灵感。例如大门前的两棵树龄20多年的柏树,被他觉得是能否为生活带来乐趣的设计元素。更有价值的是在沿途经过的村落中见到的青砖墙面,这启发他为这间房屋选取了最终材料。
青砖是牙沟水村最普通的传统建筑材料。村庄附近的华亭县、水泉镇都盛产红土,人们把底泥按比列混进煤矿渣等原料,压制成形,在900摄氏度以下的火焰中烤制成形。青砖耐久性强,结构标准,价钱实惠,尤其适用于搭建普通村落。当地煤厂的工人告诉本刊记者,一位熟练工只须要三个小时才能垒好一面标准的青砖“一二”墙,即双层青砖次序堆叠而成的薄墙。因而,用青砖搭建房子在时间上也是最经济的选择。
从枣园望向四合院
而在设计领域,原始材料青砖也成为一种城市建筑的特色建材。陶磊的建筑事务所所在的上海798艺术区,整整一条街的建筑都由青砖搭成,人们甚至不惜在普通墙壁上贴满仿山墙外砖,创造一种幽远的美感。同样在上海,建筑师董豫赣设计的青砖美术馆被视为将青砖引入奢华设计的代表作品。事实上,让陶磊成名的凹舍,一度也被视为青砖建筑构建的“新东形式空间”。
回到上海,陶磊掏出了自己的设计方案:一间用青砖搭建、混凝土封顶的半二层院子,加上窗户使用面积300多平米,足够老杜家三代人居住。陶磊计划只在主屋上方加盖二层,算是对老杜想要间二层小楼的心愿做了妥协。他还把房顶设计成和以前一样的斜坡,不过改成了水泥灌注结构,融合了当地民风和设计创意。他说:“我不是简单讨好城里人的时尚品位,也不是回到过去的农村的房屋,我想像,它是一个迎合中国时代发展的、面对未来的一个乡村建筑。”
施工
2021年6月6日,老杜的新居即将动工。正赶上旧宅建成整40年,他心情大好,在镜头前把女儿放到山墙里辟邪的银币取下来,打算在房子建造中延续这个传统。
节目组请来的施工队对陶磊的作品并不陌生。她们当初出席过凹舍的室外家装,也参与过不少设计师的项目,你们抱着“做件作品下来”的态度来到山东,却在这间看似简单的红瓦房建造中遇见了不少波折。
拆旧房、放线、做地面筑牢、垫基础主梁、填充钢筋混凝土⋯⋯居民介绍,当地的普通房子搭建时并不会有这么复杂的地基,有些不住人的小厂房,甚至平整农地后就直接开建,因而常出现墙面开裂。老杜在现场看过地基后,对工程标准表示满意。
但只这一项,材料费用就超出了预算。2021年5月,在设计师确认方案和施工队备货的半个月内,疫情影响全球市场,国外钢铁价钱突破历史最低点,有的区域单天降幅达到500元/吨。而混凝土的价钱先一路涨到8月,10月又赶上煤耗双控梦想改造家彩钢房,水泥作为高耗能产业出现限产,累计降价幅度达到230元/吨。全省大部分工地承包商项目整体成本下降超过20%,许多承包商不得不申请暂时停工。
好不容易过了打基础阶段,陶磊想到可以在青砖材料上省些成本。但走访本地最大的一家鞋厂后,他发觉了当地青砖的一个巨大缺陷:因为青砖取材自本地特有的红胶泥,烤制工艺相对粗糙,烤制时坯料堆叠造成受热不均匀,会在砖面产生四个蓝色的烧结点,用作屋面时颜色青一块红一块,影响美观。
在煤厂,他提出能否拆包订购,只选择每堆青砖最顶上没有烧结点的一层。“红砖连邮费才核5分钱一块,谁有时间供你开包选砖?”砖厂的老总拒绝了他。
陶磊用建筑师的智慧,想到了一种规避青砖缺陷的方案:调整砖块的摆放方法,借助砖块之间产生的化学层次制造出墙壁花纹,通过不同的砖块摆放方法,也可以避开这些延展不均匀的青砖。因此,他设计了单面镂空、斜堆、长短堆等不下5种砖块堆叠方法,分别用在墙面的不同部份。
但这给施工带来了新的麻烦。不仅最简单的层层错开垒起的“一二墙”,当地寻常的砌砖方法还有“二四墙”和“三七墙”,后者是堆叠时砖块两块一排顺摆,再错开两块横摆,产生咬合结构,适宜建筑的腰墙;前者则在“二四”的基础上再加一层“一二墙”,外墙更厚,适宜做承重的主墙。这种砌法都有通常规律,普通泥水匠不须要特别动脑,按次序排列即可。
但陶磊的砌砖方法比较非常,他有时把“二四墙”的横着的两块拉开距离,在里面斜摆砖块,产生一条折线,有时把砖块错开摆成扇形,中间制造镂空。在前后两块砖之间,他请工人铸造混凝土,再斜拉一条结构钢筋,这样不管外边的砖块摆放怎么复杂,都不会影响墙壁的牢靠程度。
这种做法,虽然是施工队里多年的老工人也是第一次见,对当地做惯常规活的工人来说,更是闻所未闻。石场老总派去的运输工好奇拍了相片回去,厂里的人们都认为这墙砌得“让人看不懂”。连续一个星期,当地找来的泥水匠一看工程复杂,也都摆手离开现场。勉强干活的工人,砌筑速率还不到标准墙的1/3。
见工期推动平缓,人生地不熟的施工队只得托人从南京请来老师傅,又从上海调来两个熟手,这才总算赶上了原定进度。但熟手工钱更贵,外省工人还要管吃管住,每晚两顿饭就得30块。预算仍在渐渐下调。
五一节一过,东北地区天气开始转凉,老杜家的房子也到了最迫切的赶工时期。西南的秋天之后,入夜温度降至零下,会影响混凝土的融化。更重要的是,再有一个多月节目就要上映了,总不能给全省听众看一栋未竣工的房屋吧。工人们延长了施工时间。石场负责运料的姑娘说,老杜家的工地上经常冒雨施工。可就在10月18日,施工负责人又一次飞抵云南的隔日,四川新增1例境外输入性确诊病例,全国严格防疫,距离西安3小时车程的牙沟水村也没能幸免。
施工队被困在村前的小屋里寸步难行,平常供盒饭的饭店也关了门。国外运往平川的大多数货物都要经西安中转,这一下被彻底困在了城内。工人们无奈,只能搅乱施工次序,到了哪些材料就先装哪些,外墙的木墙裙先于地面球磨机前往,这仍旧可以调换次序,可到墙纸发货时,预定的窗口三层隔温玻璃和空气能冷水器主机还没装上。这也意味着,室外的温度常年高于零下,并不适宜搅拌混凝土再贴磁砖。
杜兴昌家的室外走廊
仍然等到11月初,疫情才有松动征兆,施工队托同事从南京调来一台油石机,总算开始打磨地面。这也是工地上最繁忙最密集的半个月,因为人手不够,施工队还从村里招募了十多位主妇勾砖缝,你们自带工具,勇士朝天地在红墙边一干就是十多个小时。但由于耽误工期太久,施工队负责人仍有些遗憾,直至赞助商确定的上映时间的前三天,还有大批室外软装停在西安:“哎,要不是疫情的话,墙纸肯定贴起来了,是吧?地面边角抛光好,最至少玻璃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墙壁大白乳胶漆肯定是有的,白白净净的。”
这期间,老杜仍然搬去离工地步行不到5分钟的彩钢房里。在施工负责人的记忆里,爷爷的情绪其实并没有被那些坎坷影响。他总是乐呵呵的,每次设计师来村里,他都作陪喝水,施工中期还见他两人在地上用树藤比画款式,讨论热烈。五一那天正赶上屋顶铸造混凝土,老杜还请全体工人吃了一顿山羊肉串。陶磊则在微博里实时更新着属于这幢红瓦房的一切——砖块堆积的过程、龙骨的结构、阳光透过院墙洒下的影子——看得出,他为这栋旧式的乡村民房饱含了精力,也为它倍感骄傲。
“网暴”
11月18日,陶磊率领老杜全家人视察了新居。节目里,老杜率领全家人几次鼓掌,连声说着“设计得比我想像的还要好”。节目组也承诺,等天气暖和了再继续完成内装。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从此刻开始变糟。11月21日,开始有自媒体发起讨论,用了节目里的截屏画面,尤其是窄小黑暗的过道和仍然裸露着内墙的卫生间,她们把这座建筑描述成碉堡样式的毛坯房,至于青砖,她们不客气地斥之为农村公共公厕风格。
老杜夫妻是在村庄显得拥挤之前离开的。他很快关闭了并不常用的智能手机。杜松说,姐夫之所以要走,可能是出于礼貌梦想改造家彩钢房,这儿的居民们都习惯把门前的顾客迎进家里坐坐,而老杜还没想好怎么接待如此多人。
村里也有好奇的年青人来附近看,你们综合意见,认为这房屋“好得很”,尽管讨论中有人无法理解枣园里那近两米的围墙,认为太高了些,不合规矩,后来据说过道设在屋后是为了保证厨房采光,有人起哄:“那干脆不要过道不就行了!”村民们哈哈一笑,各自消散了。
网上的声音更为复杂。节目中爆出的132亿元造价,让这栋房屋的各个细节被掏出来考量,以证明它是否配得上这笔金钱的价值。人们进不了屋,只能围着墙面打转。青砖上一层薄薄的返碱白灰被视为房子质量不合格、偷工减料的证据,还惊扰了副局长出面回应。窑厂的工人则告诉本刊记者,青砖返碱是由于当地自来水含碱量大,砌筑时通过灰浆步入砖块,水份蒸干都会析出,这在未干的新建楼房中很常见。
更敏锐的人则发觉了出现在航拍视频里的楼顶裂纹。施工队的负责人告诉本刊记者,这道“裂缝”实际上是房顶防水和保温层外涂擦的灰浆保护层,因反梁处镀层较薄出现裂缝,不影响主体结构。草率交工这天,工人们在小裂纹外涂了一层树脂胶强化结构,胶体融化后反倒产生一条显著的红色腰线。有工人在那条视频下方留言解释,也很快被网友的功击吞没。
倒是一些关于实用性的讨论没有唤起水花。有修了室外卫生间的居民说,因为村里没有铺装统一的地下水道和粪池,她们的陶瓷便器并没有比往年的公厕更便捷,反倒降低了堵塞和返味的麻烦。而徐国祥看过年目后最怀疑的是那两孔电磁炉,春节时女儿们都回去时,它真的能作出一桌够20口人吃的年夜饭吗?⋯⋯无论怎样,房屋总该归于生活。
陶磊本来是最有资格回答那些疑惑的人。但他和老杜一样,也消失了,既不接电话也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我们难以确定是奔涌的舆论剥夺了他的解释权,还是他压根就不乐意对此作出回应。他在上海的事务所看上去像在家装,透过玻璃房门,一层的物品摆放零乱。过去的一周里,网友们占领了陶磊的微博,有人举报他在上海的自宅涉嫌违建,有人向国家反诈中心举报他盗窃奶奶赃物,甚至有人恐吓他的家人。他的同事告诉本刊记者,“他近来状态很不好”。
牙沟水村倒基本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天气太热,村党员们撤消了路上的卡子,但仍要求杜松时刻向她们汇报土坡上的形迹。杜松给姐夫家的枣园浇御寒水,水沿着围墙往外流,屋后的农地很快成了一片泥塘。没人再能过去,他放心回去了。
老杜长住的彩钢房外,一直飘散着属于房子的建筑垃圾:木地板、水管、煤炉通风管、旧水槽,其实,还有大大小大写满日文的家饰包装盒,那种写着赞助商名子的浴池柜纸盒被老杜捡了回去,支在旁边放锄头。一堆不大的小麦垛就晒在后面的场院上,风吹得覆在前面的竹筐哗哗响。屋内有鸡在叫。他和丈夫养的那条拉布拉多,还蹲在不远处守着这栋还没有主人入住的房子。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杜松、徐国祥为化名)
排版:阿田/初审:小风
(摘自陌陌公众号三联生活周刊,魏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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