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我的吾拉孜雪佛兰同事你如今过得好吗

加依尔山坐落内蒙额济纳旗北麓，是一座名不经传的山脉，海拔1600—1800米，呈东西走势。少次生林多沟壑，常有驼鹿、鹅喉羚，草原雕，野兔、狐狸等野生植物出没。在秋季历时半年的荒山里，降雪覆盖了整个山岭与沟壑，加依尔山便成了蒙古牧民的冬窝子。

牧民的佳苑

山西生产建设兵团第九师170团有几个连队，就住扎在加依尔山。这种连主要以畜牧业为主。我在内蒙兵团第九师机关工作期间，正赶上全山西举办“民族团结一家亲＂结对子活动，要求每位机关党员要与基层群众认亲结对子，每月起码去舅舅家一次，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克拉玛依彩钢房，不多于十天。我认的同事结的对子，就是加依尔山里的蒙古族牧民一一吾拉孜斯柯达一家。

冋吃同住同劳动图片

从兵团第九师师部（额敏县）到170团1连舅舅家的冬窝子，大概有140多公里。每次去，由单位的货车送至连部，再由170团庙尔沟大队或连领导的皮货车，送到舅舅家的冬窝子。虽然费力历时，但比牧民们出游便捷了许多。

一

2016年11月25日，我第一次进加依尔山，与同事碰面。由170团领导组织在1连举办动员会，宣讲自治区举办“结亲活动＂的意义，以及具体步骤程序。接着连领导向你们介绍完各自所认领的同事，又将党员们自带的面粉、面粉、清油，交由各自舅舅家人手中，合照拍照，再列队唱军歌升国旗，等所有程序进行完毕，来的党员便让民族同事带回了家。我的同事吾拉孜雪佛兰，因家里采暖设备没安装好，我只得留住连队寝室体验生活，上次再去他家住。

兵团连队升国旗图片

连队建在一个山坳里，上面是一条干渴的沟渠，前面靠山。因处在一个狭小地带，连队的房子大都沿江的东西方向而建。两排房一排后墙紧挨山边，另一排后墙紧挨海边，中间自然留出一条石子路，看起来像一条街。这种房大都建于20世纪60、70年代，某些楼顶已经倒塌，只剩下墙圈子；有的楼顶虽在，但墙皮开裂，房子年久失修，残破不堪。惟有4、5栋砖砌的红砖房，参杂在破烂的住宅区，鹤立鸡群，变得有些与众不同。听人说，这是连队富裕户住的房屋。

冬窝孑牧民住房

这个连队常住人口54户，在册275人，员工87人，有冬窝子29个。我表弟吾拉孜雪佛兰家的住地离连队大概14公里，是最远的一个冬窝子。

二

2017年12月14日，我二次进加依尔山。临行前，老人说山里冷，特意给我买了咳嗽药和痢特灵，并再三告诫，穿些家里的旧衣裳，带上旧床单，藏区的民族人家有跳蚤、跳蚤、臭虫，回去染上就把这种裤子烧毁或丢弃。我没搭理她，心想：虽然有跳蚤，洗了晾在零下三十度外边，还不饿死了？当日，我们单位去了2人，因山里下雨，弯道又多，货车到连队已2点多钟，吃罢饭，只能搬去连队。第二天，连指导员开着皮货车，送我到了舅舅家。同事吾拉孜雪佛兰有儿子和两个女儿。父亲已出阁，父亲去年22岁，在给他人家舍饲。

戈壁滩上的路

偌大一个冬窝子，我既没有见到成群的牲畜，也没有听到马，仅见一头奶牛在羊圈吃草，还有十几只黑土鸡和一只花公鸡在牛棚里觅食，剩下的就是两只牧羊犬在房前屋后转悠、吠叫。

冬窝子的羊圈牛棚

我好奇地问吾拉孜雪佛兰，冬窝子里如何没有马和羊？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告诉我，前段时间因得病，舍饲从马背上摔出来，连队便将他代牧的一群公家羊卖掉了。连领导答应，等他身体好了，开春再给他一群羊放。我在吾拉孜雪佛兰房前屋后转了一大圈，走近她们既煮饭又睡着的那间屋，不知不觉，已到了吃中中午时间。

牧民家烤火煮饭的火炉

巴海西拎着一塑胶桶干粪便饼进屋，添好烤炉，又麻利的削掉芋头皮，取来一块冻牛肉，置于有砧板的小圆桌上。她双膝跪在放小圆桌的火炕上，用刀将芋头和鸡肉劈成均匀的小丁。之后把铝锅置于烤架上，倒上油，将红椒放到锅里炒。因为冻鸡肉没有清洗，油锅里炒出好多白沫子。待到肉炒到八九分熟，白沫子消失了。巴海西又将地瓜丁倒进锅里，添水放盐，开始煮。锅里的水蒸发完了，牛肉和芋头也熟了，外出给人舍饲的母亲也回去了。巴海西用碟子给每人盛上一份牛肉地瓜丁，又将馕饼劈成条置于桌上，每人面前倒碗咖啡。这顿蒙古族人称谓的“呼尔达克”中午饭就齐了。

围坐炕上喝水

我望着这盘“呼尔达克”，没有一点食欲，就将三分之二拨给了她们的丈夫。女儿身强力壮，吃得很香。我一碗接着一碗喝了不少咖啡。吾拉孜雪佛兰告诉我，去年没有养猪羊，吃的肉是他儿子送的半匹马。中学结业的巴海西，汉语说的比老头好。生怕我听不懂老头说的话，常常抢话给我翻译。她见我晚上没吃多少饭，白天专门为我做了牛肉抓饭。我望着胡冬瓜抓饭，硬着头皮吃了一碗。

作者与同事吾拉孜雪佛兰

山里天黑得早，冬天不到七点，冬窝子三面白雪茫茫的山顶，已被夜幕映照。我开始腹部疼，想解大手，穿上棉外套挪到屋后山坳里的空地上，刚蹲下，便看到前院有猫叫声，接着一辆摩托车突突地驶进庭院。

冬窝子全景图

我在山沟的雪地上解完手，往吾拉孜雪佛兰夫妻的卧室走去，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正从摩托车的左右两侧卸下两只塑胶桶。他拎着一只三四十公斤塑胶桶，横着身子、喘着发愣往外边走。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已将那顶黄围巾两侧护耳和礼帽染上了白白的一层霜。

劈柴的冬窝子牧民

吾拉孜雪佛兰介绍说，这是他的弟弟，来给他送水。去年旱灾，屋后打的水井干渴了，只能在十多里外的山坳里拉水，拉一次水往返一个多小时，三个人节省用只够十天。母亲给人舍饲，他只能电话叫女儿拉水。我与女子攀谈之后，他把空桶拴在摩托车后架两侧，急连忙忙地开车消失在夜色里。

看电视

这时，屋内的电灯亮了，电视也打开了。在加依尔深山里，有太阳能发电，有电视，站在屋后的山顶上能打通电话，已让我惊喜不已。吾拉孜雪佛兰用遥控器翻看所有能收到的台。巴海西把我住的屋子烤炉生胃热，又提一桶牛粪饼放到烤炉边。我与吾拉孜雪佛兰竖着身子躺在炕上，腰上垫着一个床垫，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天南地北地聊些有关电和电视节目、手机讯号、吃水问题、如何养殖、如何扶贫、退休等等问题，还非常提问了哪些时侯跳蚤、跳蚤、臭虫绝种了？他微微一笑，不停地摇摇头，用蹩脚的汉语说：“没了没了，如今一个也找不到了。”

作者本人

我们正天南地北聊得奇才朝天，我忽然又觉得腹部肿胀，不得不拎着一壶沸水，进了自己住的房间。我从包里翻出痢特灵，倒了杯发臭的沸水服下药，腹痛暂时得到纾解。说真的，这发臭的沸水晚上隐约约约看见杯底还沉淀着白色颗粒，喝上去有股怪怪地口感。但冬窝子里牧民成年累月熬咖啡、烧沸水、做饭全用这水。她们为了节省用水，人用过的水再喂家畜。我能够说哪些呢？只能入乡随俗闭着眼睛喝。同时，我暗暗给自己立下规矩，住这一天不洗脸、不洗澡、不浪费一滴水。

夜间山里非常冷，屋子的水温也很低。我将炉堂的灰倒干净，塞满干粪便饼，一会儿炉堂的粪便就被外边的冷空气抽的呼呼着响，屋子也暖和好多。但1小时后，粪便燃烧完，屋子气温又渐渐回升了。

冬窝子图片

这一夜，我不停地添粪便饼、倒灰，从外边拎粪便饼进屋，还到冷风酷寒的牛棚外解过三次手。后晚上，我呵欠不断，鼻涕长流，四肢冷得直发冷。我将床上的毛毯全部盖在头上，还认为冷，索性就着黄沸水，服下大剂量的地塞米松，终于在天亮前勉强睡著了。

第二天早起，已是十点多钟，巴海西打算好晚餐，一壶黄沸水和一盘切好的馕饼，招呼喝水。我胆囊发炎的话也说不下来，一口饼都没吃。12点后，我倍感高热在持续，就穿上棉外套，挪到房后山顶，搜救到电话讯号，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让来车接我。回来后，当夜住进了兵团九师诊所。

三

我病好入院后，整个冬天，再没敢去吾拉孜雪佛兰舅舅家住。到是近一月里，夫妇俩身体不好，轮换来师部三院入院。我跑前跑后，给她们协调办入院手续，沟通医疗费用的报销问题，并陪她们下餐厅。

作者原住市区滨河景区一角

有一次，看完病，我特意给她们开了饭店，留住一宿，带她们转转街、逛逛景区，吃她们喜欢的食物，走时还买了返回车辆票，小包大包带了一些吃穿用具。好在单位考评也比较灵活，迎接民族同事来访，折抵去舅舅家住的天数。我好歹也没违背＂民族团结一家亲＂结对子的规定。

作者在舅舅家房后相片

2017年4月16日，我第三次步入加依尔山。此次，我开着自己刚买的越野车，把车停在吾拉孜雪佛兰家后山梁上。一月的加依尔山，远处的山顶还有茫茫的积雪，近处绵延起伏的土坡上已经泛着浅浅的红色。蓝莹莹的天上，有几朵白云在慵懒地遛弯，太阳懒洋洋的照在大地上，羊群星星点点的散落在草滩上，天和地挨得很近，虽然随手可抓下一片云朵。

我站在土坡上，远远望去，三面环山的山洼里，有四间坐北朝南的白色彩钢房，西南面盖着一溜牛棚羊圈，牛棚不时传来小羔羊“咩咩”的喊声。这就是吾拉孜雪佛兰家。夫妻俩早早站在牛棚前等候。我被她们热情地迎进了住过的屋。

夏天的加依尔山牧场

这屋顶和屋后的残雪给打扫的干干净净，卧室里也重新进行了布置。正面墙壁挂着一张纹样简约编制精致的花毯，花毯的中央是父亲母亲装在镜片里放大的相片，挂毯两侧挨墙角处各吊着一个头朝上的兔子皮，下边是我住过的火炕。炕里边铺着白色的毡子，挨墙边整整齐齐摞着几床棉被。炕的中央放着一张大圆桌克拉玛依彩钢房，椅子上摆满了油果子、馓子、酥油、酸奶硬块、凉拌菜、手抓肉等等吃食。

行走在加依尔山的夏天里

老俩口满身堆笑地告诉我，团场从喀什买回一批生产母猪，给她们家分360多只山羊，这个夏季产羔200多只。按协议规定：她们只需每年保持山羊总量，产下的山羊全归她们。这是团连特意扶植她们。吾拉孜雪佛兰和巴海西争着说，有两年他家才能还清收款，日子会过的越来越好。还有她们在房前新挖了一眼井，如今吃的水也干净了。我看着那些细微的变化，听着老俩口饱含希望的构想和打算，真心为她们高兴。

2019年离休前，我又进过几次加依尔山。最后一次去，看见连队住宅区重新进行了规划，新的连部已揭牌办公，破烂房圈拆除，旧屋翻新，连区公路已硬化，并拉入长明电，挥别了汽油机发电时代。我特意在苗圃园挖了几株耐寒的榆树，种植在吾拉孜雪佛兰冬窝胚珠前的院边，默默问候她们全家能过上幸福的好日子。转眼4年多过去了，我的同事吾拉孜雪佛兰兄弟，大家全家过得好吗？